老婆,买主要把户口迁入我们卖出的房子了,催我把咱们的户口迁出来。我上午从你生前整理得板板正正的资料袋里拿出我们的户口簿,翻开的刹那,眼泪又夺眶而出——户口簿上只剩下我自己了——女儿的迁出了,你的注销了——我混了半辈子,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。你我之间,说好的“手拉手到白头”呢?
今天下午15:20离开家,同事开我的车回济南。这个周末又过去了。老婆,每个周五晚上回来,周日下午再回去,其实挺累的。昨天上午同事陪我去商场换衣服,下午我到另一个商场修改了裤脚,来回的路上路过你的单位,就想起之前下班后你在这附近等我的情形……晚上娘蒸了一锅你爱吃的芸豆、猪肉大包子,但大家都没怎么吃。我和父母、女儿都努力找些开心的话题,但脸上的沉重总是无法掩饰——我没有老婆了,女儿没有妈妈了。人家女儿嘴边常挂着的那句话是“我妈说……”我女儿再也没有了,那个疼她、爱她、呵护她的妈妈,成为她一生的眼泪一生的痛。在我面前,女儿极力回避“妈妈”这个概念以及一切与妈妈有关的话题,可家里大大小小的事,哪一件都离不开她妈妈……唉,孩子,我知道你有多想妈妈,更知道你心里有多痛,你的同龄人正享受着妈妈的关怀和疼爱,而你却生活在对妈妈的思念和孤单里……
今天上午没出门。我坐在阳台上发呆,想起你来就有有窒息的感觉——你坐在沙发上的样子,喝水的样子,接电话的样子,在卧室里的样子……有个晚上我给你泡好脚,把脚放在我怀里给你按摩时想,上帝究竟要什么条件才能让我爱人脱离苦海?你只要提出条件,哪怕要我的命,只要我爱人能康复,我也愿意!这个晚上给你按摩完后,你轻轻摸了摸我的头,说了一声“谢谢你,老公……”唉,老婆,你为我们家忙忙碌碌一辈子我也没说声谢谢。
老婆,你知道每个周五我有多纠结吗?我想回家,又怕回家。想回家,是因为我回到咱们的生活环境里,那里有你的踪迹、有你的气息,我就觉得回到了你身边;不想回家,是因为打开家门后,家里没有你,再也没有你,况且父母和孩子面前,我假装开心,他们同样假装开心,都很累。老婆,这度日如年的日子一天天继续着,人家说时间是良药,但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情绪不仅没有变好,而是越来越差,老婆,我很想你很想你,想起你就是满满的眼泪——我又想给你泡泡脚了,又想跟你吃顿饭了,又想当着你的面叫一声老婆了……
午饭后陪父母聊天,聊着聊着,娘突然就哭了,她说:“我想PH了……”接着又说,“最近老是想她,想起来就很难受,这么好的人就走了,太心疼人了……”我没有安慰娘,起身进了自己的房间。因为我的泪比娘更厉害……老婆啊,88天了,你习惯天堂里的生活了吧?喜欢吗?想到那里没有疾病、没有焦虑、没有忧伤、没有痛苦,我心里稍稍有一丝安慰……
昨天晚上整理书房,看到了前些年我写给你的文章——《当年那个小女孩》,从头到尾又读一遍,越读越觉得亏欠你太多。老婆,这辈子虽然没有委屈你,却是辛苦你了,既然我们还有下一个百年之约,那来世你就做我的女儿吧,让我好好疼你、爱你,让你无忧无虑地生活、快快乐乐地成长,让你看看我这世你没有看到的一天天变老、一天天沧桑的模样……